人偶师阴沉沉地盯着屏幕脚下一时没有动。直到清久留又好言好语地请了他一会儿他才终于有了反应往大厅另一头装着大海的玻璃墙上看了一眼。
在经过林三酒身边时一阵又冷又浓的香粉气仿佛掐上喉咙的一只冰凉的手。在分不清是气味、阴影还是温度的一片风里林三酒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认同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人又有几个会在这时留下来给他杀?”他又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同一件事放在别人身上则合情合理放在自己身上则哭天抢地……”
他回头看了看矮胖会计笑了。“对吧?”
矮胖会计面色唰地一下白了下去几乎是与林三酒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空气里骤然浓重起来的杀机——林三酒实在没想到同一件事她今日竟不得不连做两次;那一条钢鞭像毒龙一样裂开了空气在尖锐呼啸声里砸上了矮胖会计的肚子抢先一步将他高高地打飞了出去不可避免地在半空里溅开了一道血花。
人偶师却直到现在才抬起了手只是慢条斯理地梳理了几下手腕上的羽毛看了林三酒一眼。
“你突然激动什么?”他的半个笑也是阴沉沉的“看把你的好朋友打得多狠。”
林三酒使劲揉了一把脸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你……你刚才不是……”
人偶师理也没理会她扭头就走了。
清久留抬步跟了上去没忘记一直在旁边瑟缩着的凤欢颜;他冲小姑娘露出了一个笑刚说了声“你来”凤欢颜就已经像是被狸猫迷着了一样直愣愣地跟了上去。
林三酒又看了一眼屏幕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人偶师只需一抬手整片玻璃墙就像受到了爆破似的登时化作无数天光下的晶亮碎钻纷纷扬扬地落向了下方的大海;海风又凉又沉地灌进了大厅里吹乱了林三酒干涸了血迹的半长头发。
当矮胖会计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时她也来到了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我让你活着不是因为余渊。”林三酒垂着眼皮看着他说:“我直接向楼琴要那件东西也是一样的。”
矮胖会计呼吸粗重手捂着肚子面上尽是细汗。
“我可以杀了你但仅仅因为我可以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去这么做。”林三酒低声说“强大与具有自控力、责任感和良知是不冲突的。”
矮胖会计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会儿。他终于再次苦笑起来气息断断续续地说:“我自从进入末日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要知道其他人可未必像你一样。”
“我知道。”
林三酒说完转身走向了海风。她的每一步似乎都比上一步更沉;清久留把话说得很好听但她知道此刻她所走的每一步的本质——不过是在逃跑而已。
那么多普通人未来要遭受的苦难她没有能力管也没有勇气管——或许苍生本来就不是她的责任但是在看见苦难时转开头这一点仍叫她生出了强烈的不适。
毕竟农场里的普通人数量太大了更何况还不止是这一个世界楼琴说有三个世界……
林三酒想到这儿忽然脚下一顿。
她看了看正在徐徐靠近的exodus又转头看了看后方的矮胖会计。
“喂!”
林三酒冷不丁叫了一声好像把他惊了一跳。“我问你人类农场有多久了?”
矮胖会计愣了愣小心地应道:“至少也有七八个月了。”
“多少血够产一支疫苗?”
“是要提纯血液中的关键物质才能制造疫苗……”矮胖会计茫然地说“据我所知一支疫苗大概需要300-600毫升的血取决于血液内的关键物质含量。”
还是清久留叫了她一声才将林三酒从沉思中唤回了神。
“该走了”他歪着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