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侧面问过考察队的当地人,但没有得到多少有效的信息。
只听说是去年当地的酋长新卖了地给亚洲人,可能会有新的投资进来。这样的投资印度人、法国人、美国人都有过,现在渐渐有了中国人的身影,并不奇怪,但最新的消息是没有的了。
越了解当地的风俗民情,季挽澜越发觉得心里不安,就算那个未曾谋面的妹~夫是在中国留过学,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季挽澜又看了一眼来路,按照比例尺计算了一下,可以选择的有两个方向。
一是从这里穿过森林,前往桑姆市,这个显然比原路返回,冒着被阻击的危险去两倍以外距离的当地市政厅求助,可行性和安全性更大一点。
坦桑尼亚曾是德国势力范围,后来归属英国管理,咖啡是当地的主要产业,大~片的森林更替成了咖啡树和吊脖子的腰果树。
如果运气好,桑姆市那边的开发到了一定程度,边缘的森林应该都已退化成了稀树草原,那会更加方便,有生意的地方就会人。
或者向东,走出森林就是塞伦盖蒂大草原边缘,如果运气好碰见观光客而不是兽群,或许可以搭上便车,节约更多时间。
她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用了一天,还有百分之七十,如果关机省着电量,至少还能保持三天以后使用。
山寨机,就是牛。
季挽澜开始调手腕罗盘校对指南针的时候,忽听到哗啦啦的声音,转头一看,门焱正拿着水壶的水洗手,她迅速抢了过来,无语道:“你干什么?”
“我洗手啊。”门焱嫌弃看着自己还脏兮兮的手,甩了甩水,有心想在衣服上擦擦,上面残留的昆虫或者树叶的汁~液又觉得恶心,“额,衣服上这些都是什么啊,这么脏……”他伸出两根指头拉了拉身上的浅灰T恤,然后又抬腿抖了抖脚,上面不知道踩的什么粪便,他龇牙咦咦两声,嫌弃的在草地上蹭,干脆先把鞋子踢了扔了。
“挽挽,你将就给我那双鞋穿——这个太恶心了。”他伸手指扎哈留下的鞋。
季挽澜简直要被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打败,这样的少爷就应该乖乖留在贡贝公园,住着最好的房子,屋里开着单独带来的空调,喝着冰水,然后等考核结束和同组完成一篇大同小异的论文。
如果她独自穿越森林过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如果加上这个大少爷,应该会变成百分之三十。
她刚说了自己的行动计划,门焱立刻反对。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那个,我不是怕危险,主要是,现在队里就我和你,我肯定要保护你的,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不能这么冲动啊,挽挽,森林里万一碰上蟒蛇鳄鱼怎么办?万一碰上食人族……不行不行,我们还是继续在这里等救援吧,等几天回去看看情况,也许那帮人都走了……”
“也有可能他们会开始搜寻。”季挽澜道,“扎哈知道我们能认出他,他要是想报名,就不会冒险。”
就在这时,忽听得不远处树枝咔嚓一声。
门焱冷汗顿出,面色一变,手忙脚乱开始扯斜跨在肩上的枪。
季挽澜伸手一把拉住他,先蹲了下来。
“嘘。”她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缓缓伸手拉回地上的衣服拖到旁边。
门焱龇牙示意她别管这些破烂了。
就在这时,斜前方又传来一声,这回很清楚,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季挽澜立刻松开了手上的包~裹,伸手拔~出了小~腿旁的匕首,转头看了一眼门焱。他拿枪的手微微颤抖,隔了足足一分钟,没有其他声音。
——这不会是那帮强盗的风格,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耐心和脑子。
难道是别的幸存者?
季挽澜屏息伸手按住门焱肩膀,示意他提~枪压阵,自己先去看看。
她缓缓一步一步挪过去,敏捷轻~盈如同一只猫,悄无声息靠近那棵巨大的树后,她停下来,看了看,然后将手上的水壶扔到了树干侧旁边。
水壶落下,砰的一声吼,从树后掉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果然是人。
而且不是和扎哈一伙的人。
季挽澜心头微松几分,然后小心侧面上前一步。
她一眼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靠在树背后,肩上斜插着一根树枝,暗纹衬衣半边都被鲜血浸透,一旁还有折断的树枝,也不知道是掉下来折断的,还是他自己拔下来的,阴冷的天光落在他微微低垂的脸上,看不清模样,但能看出来,是个亚洲人。
她顺着血迹的地方抬起头来,果然在更高的树稍部分,看到了零落的树枝。
——这个人不是从外面走过来的,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哇。”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是不知什么时候抱着枪的门焱凑了过来。
“这是飞机失事吗?靠……这么高掉下来,肯定没救了。”他看着男人身上的血迹倒吸了一口凉气。
季挽澜蹲下来,伸手探在男人鼻尖,呼吸很长才有一次,她半跪下来,预备靠近他心脏位置听听心跳情况。
她一手撑在地上,将头埋下去靠在了他胸膛上,鼻尖嗅如清冷的香气,仿佛在哪里闻过,已经没心思去想了。季挽澜眼眸微微睁大——耳边是稳中有力的心跳声,这完全不是一个濒死的人会有的状态。
季挽澜面色一变,霍然抬头。
一只手瞬间按在了她脖子和肩膀的位置,手腕上深蓝表盘的机械手表上夜光图层带着淡淡的微芒。
季挽澜的目光随着阴冷的光线陷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看着她,嘴唇苍白,但目光和黄昏下降的气温一样冷。